追一場山間的破曉
潘文
暮色如潑墨般灑落在蜿蜒的山道上,,我們的車仿佛一只疲憊的甲蟲,,在盤山公路上劃出遲緩的弧線,仿佛正將自己一圈圈繞進(jìn)大山的褶皺里,。轉(zhuǎn)過最后一個彎道,,仙圣壇的輪廓終于在車燈的光暈中顯現(xiàn),宛如靜默守候的老者,,迎接我們這群不期而至的訪客,。
我望著車頂被晚風(fēng)掀起的帳篷布料,突然意識到,,這座被我們背上來的 “移動小屋”,,即將成為我們與山野對話的窗口。支帳篷時,,尼龍桿在暮色中泛著冷光,。我學(xué)著朋友的樣子將地釘砸進(jìn)泥土,指腹卻被粗糙的麻繩磨得發(fā)燙,。當(dāng)最后一根防風(fēng)繩系緊,,這座藍(lán)色帳篷便穩(wěn)穩(wěn)扎進(jìn)了山的懷抱。
我們盤腿坐在帳篷前的空地上,,月光慷慨地灑下銀輝,,給萬物披上朦朧的紗衣,。這里沒有霓虹的閃爍與喧囂,只有帳篷撐起的小小天地,,以及遠(yuǎn)處若隱若現(xiàn)的山影,。偶爾,螢火蟲提著小燈籠悠悠飛過,,宛如天上墜落的星星,,點亮了這片寂靜的山野。我伸手試圖捕捉,,它卻靈巧地一閃,,帶著細(xì)碎的光點消失在灌木叢中,只留下我指尖若有若無的螢光余韻,。
我們沐浴在星光下暢談,,笑聲在山野間回蕩。山風(fēng)輕拂耳畔,,攜帶著花草樹木的芬芳,,帶來一絲涼意,卻并不寒冷,,它溫柔地掠過面頰,,仿佛大自然的撫摸。夜色漸濃,,宛如墨汁潑灑在遼闊的天地間,,遠(yuǎn)處的山巒和近處的草木都被染上了朦朧的輪廓。
當(dāng)困倦襲來,,我蜷縮在帳篷內(nèi),,拉上最后一道拉鏈,仿佛與外界喧囂的塵世徹底隔絕,,只余下一方小小的,、獨屬于我的空間。夜?jié)u深,,山風(fēng)裹著松針的氣息鉆進(jìn)帳篷,。蟲鳴像潮水般涌來,蟋蟀的低吟,、紡織娘的顫音,,將帳篷圍裹成漂浮在聲浪里的孤島。正是在這連綿不絕的蟲鳴聲中,,我似睡非睡之際,,突然聽到了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——那是蛙鳴,,從山澗深處傳來,。
這蛙鳴并不像池塘邊那般密集而喧鬧,,反而像是幾位孤獨的歌手,在山谷中彼此呼應(yīng),。它們的歌聲攜帶著高山特有的清涼,,穿越濕潤的霧靄,撞擊在巖石上又反彈回來,,在空曠的山間回響,。我屏息凝神,傾心聆聽,,試圖辨識這些聲音的出處,。腦海中浮現(xiàn)出某個隱蔽的山澗,那里有一汪清澈的泉水映照著星辰,,幾塊覆蓋著青苔的石頭旁邊,,幾只青蛙正鼓起腮幫,將月光和露水釀成的旋律,,唱給沉睡的山林,。
月光順著拉鏈縫隙爬進(jìn)來,在防潮墊上投下一道銀邊,,給帳篷鑲了道流動的邊框,。我躺在帳篷里,蜷縮在睡袋中,,感受著這份寧靜與美好,。剛伸出手,想要觸摸那片月光,,但它卻從指間悄然滑落,,只留下一絲涼意。耳邊,,蛙鳴聲仍舊在盤旋,。仿佛整個世界都沉浸在這悠揚的旋律中,一同進(jìn)入夢鄉(xiāng),。
不知何時,,黑暗的幕布被微光撕開裂縫。揉著惺忪的睡眼鉆出帳篷,,涼意瞬間包裹全身,。遠(yuǎn)處的山巒已被染上淡淡的金邊。站在仙圣壇高處,,眺望東方,,云海在腳下翻涌,仿佛整座帳篷都懸浮在云濤之上,。那云海時而如波濤洶涌的大海,,時而似柔軟的棉絮,,在山間流淌。
我踩著沾滿露水的石板,,看著東方天際像被打翻的調(diào)色盤,,從靛青漸變?yōu)槊坶偕u漸地,,那抹金色愈發(fā)濃烈,,太陽如同一個羞澀的少女,緩緩探出頭來,。突然,,太陽終于沖破云層的桎梏,一躍而出,,萬道光芒傾瀉而下,,云海被染成絢麗的橘紅色,山巒也穿上了金色的華服,。就連原本深藍(lán)的帳篷,,瞬間被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。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播放鍵,,從黑白默片變成了色彩斑斕的畫卷,。
樹木上的露珠折射著霞光,似散落的星辰碎屑,,看著朝陽一寸寸漫過斑駁石階,,昨夜的月光仿佛都被釀成了金色的酒。月亮與朝陽在仙圣壇交替登場,,一個溫柔如夢,,一個熱烈似火,卻都在這方小小的帳篷前,,讓我觸摸到了天地最本真的浪漫,。而那蛙聲,不知何時也融入了這破曉的盛景之中,,與山風(fēng),、鳥鳴、溪流聲共同譜寫出一曲生命的贊歌,。
我們歡呼著,,跳躍著,迎接這嶄新的黎明,。朝陽的光輝灑在臉上,,暖暖的,癢癢的,,像是大自然溫柔的親吻,。在這山巔,,我們渺小如塵埃,卻又與天地萬物緊密相連,。忽然想起,在城市里,,我們總是在追逐時間,,而此刻,時間仿佛為我們駐足,。這一刻,,心中只剩下對這壯美景色的震撼與感動。原來,,生活的詩意不在遠(yuǎn)方,,而在我們愿意奔赴的心,在這高山之巔,,在那若有若無的蛙聲里,,在每一個與自然相擁的瞬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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